早上祁思凯起床洗漱后，有一点头痛，只觉昨晚在露台吹久了夜风。下楼打开冰箱，找见两个橙子。
他在流理台切着橙子，拨通了亓琳电话：“亓，起床了么？你上班方便的话，帮我买个感冒药。”
他放下刀，把橙子片放到平底锅里，打了火，把手边开好的一瓶红酒倒进去，“你看顺路不顺路，没有就算了。”
清晨路上车不算多，祁思凯适当放慢了车速，留意路边的药店。直到公司走进私人权限的电梯，看见门外亓琳踩着高跟鞋快步走过来——他按了打开，看着她进来，笑了：“比我晚一点哦。”
亓琳见到他，一时屏住呼吸冷静一瞬，她逼迫自己忘记昨天发生的一切。然后她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提了一下包旁边的袋子，眨眨眼：“您的感冒灵，外加我反复调整停车的时间。”
祁思凯拿了两个碗，站在办公桌前，一边倒冲剂，一边说：“我带上来一个保温桶，里面是煮红酒，你喝一点，碗在这里。”
亓琳抱着一摞文件过来放下，“好的。但是祁先生，你似乎没有把那份kc收购会议的补充条款带过来。”她皱着眉，冲祁思凯微微笑了一下，“抱歉，那个是我手写补充的，没有备份，十点开会我们要用的。”
祁思凯此时正在喝药，闻言拿着瓷碗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我仍然有理由骂你，你为什么不提醒我？”祁思凯放下碗，“刷碗去。我现在回去找来得及吧？”他越说越小声，抬腿往门口走，接过亓琳递来的车钥匙，亓琳在他背后说：“祁总，你记得放在某个地方的话我或者别人也可以去的。”
祁思凯当然知道在哪里——但他直觉不想让任何人再去了。
他留下一句“不记得”便匆匆离去。
亓琳收拾好开会祁思凯要用的文件，恰好于秘书走进来。“咦？你们来好早。”
“祁总煮了红酒，你要来一点吗？”亓琳说，“我用过那个碗，你不准嫌弃。”于静萱答应着，倒了一点喝，“祁总呢？”
“他回家找文件了。”亓琳说。于静萱接起电话：“喂，祁总？”
她放下那个瓷碗，同时睁大了眼睛微微看过来。亓琳皱了眉，待她挂了电话张口欲问，却见于静萱一边拨号一边匆忙道：“琳，你打一下医院的电话，让他们准备好会诊和床位。”
她转过脸来，含着点讥讽，“那个洛今，胃出血了。”
于静萱和司机进了公寓，她扫了几眼周围，一边匆匆穿过走廊，走到卧室——
果不其然，祁思凯僵着一张脸，站在床尾，床上躺着那个mb。
祁思凯侧过脸来，目光沉沉，红着眼眶，如同下一秒就落下泪来。
司机抱着洛今下楼时，于静萱转身要跟着一起。却被祁思凯叫住了。
“祁总。”她转过身来，看着走廊尽头的人——她似乎又想起了慕尼黑那一夜——
那一夜在慕尼黑的那家医院，祁思凯拿到了燕知孝的胃癌晚期确诊书，神情远比这一刻令人揪心。但此刻，她舌尖抵着口腔里红酒混合橙子的甜味，心蓦地痛了下去。
“你别去了。很吓人的。”他垂下头去，靠着墙，手里抓着一沓折皱的文件——她总是恍惚成那份确诊书。
“对不起，我不想去开会了。”他低声说。他微弓着脊背，慢慢蹲下去，靠着墙根。然后他侧过脸，抬头望过来——
“小于，你陪陪我吧。”他冲于静萱笑了一下，然后眼泪就落下来了。
于静萱走过去，坐在地毯上，靠着墙。“你打他了吗？”她问。
“没有。”祁思凯说，“我进来的时候，甚至不知道他在这。我以为他会再逃走的。”
“他把我酒柜里的酒喝了一半，我走到家里，看见都亮着灯，然后走过去，他躺在卫生间的地上，身边的酒开了没喝，红的，倒了一片——”
“他就躺在那一小滩酒里，一些吐出来黏糊糊的脏东西。”祁思凯笑了，抱着手臂蜷缩起来。他弯下脖颈，露出衬衣衣领后微微凸起的一块脊骨。
“我过去拉他，伸手一拽，还没抱到怀里，他就吐出好多血。”祁思凯抬起头，笑了，走廊的灯映着他眼睫的泪。片刻他又低头，放下那沓皱了的文件，露出之前被挡住的衬衫衣襟——
“溅我身上了。你看。”他压抑着哽咽，手指拽着那块染得殷红的布料。
“你知道的，于。”他低低的哭，“燕知孝也是啊，那么多血，我一眼就知道是胃出血。他喝出来的，我打出来的——”
“我为什么梦不到燕知孝，因为全是血，那个病房的白床单，消毒水，诊断书上他签的那个名字——”他痴痴地望着眼前的走廊，眼泪无声无息地往下流，“我一看见那么多血，我就想起来燕知孝。燕知孝死了。”
“不是的，祁总。”于静萱红着眼睛，她伸了手擦他的眼泪，“祁总，没事的。你别哭了。”
祁思凯略回了一下神，他凝眸望着她，双眼凝着点光亮，“我特别害怕，我一直害怕。燕知孝死了。他不在我身边了。”
“没有人接受我说这个。没有。梁滢有游司禹，”祁思凯喘着气，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呵，你以为我不知道她俩那点破事儿？可我呢，我那么多情人，没有一个——”
他咬着牙，还是哭出了声，“对我来说，隔一段时间，燕知孝死一次，隔一段时间，燕知孝死一次。”
于静萱流着眼泪，小声哭着拽他：“祁总，祁总。”她哭着说，“不是的，我说别的你不会听，但是那个mb不是他，”
“无论姓洛的死还是活，”她泪眼模糊了视野，“燕知孝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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