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桜树如带,环抱了整个庭院,似乎连天空都被染成了桜色。姑射卿牵着她的手,穿过了层层花廊,终于停在了一方窄窄的木屋前。
笙箫见木屋前有一颗枯萎的桜木,奇道:“咦,这棵树为何不开?”
“它在等一个人……”姑射卿缓缓道。
“等一个人?”笙箫不解,“为何要等?难道那人不来,它便一直不开吗?”
“嗯。”
笙箫遗憾:“好可惜啊……”
“不可惜。”姑射卿的手指在衣袖下颤了颤,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树,眼中怀有复杂的期翼,“……或许,就快了。”
“什么就快了?”
姑射卿不说话,他抬起头,透过那颗枯萎的桜木,看向了远山漠漠。
笙箫便也带着疑惑,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那里堆烟而起,掩盖了山上的树影,一切都是看不真切的样子,可她却清晰地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就快开了……”
“真的吗?”笙箫笑逐颜开,“那是什么时候呢?我走之前能看到吗?”
走之前……
姑射卿一怔,看着她的眸光瞬间寂灭下去。
“卿公子?”
笙箫又欲再问,可姑射卿却已明显不愿多说了:“笙姑娘,您托卿某留意国主夫人的动静,事不宜迟,卿现下正要入宫一趟,您可和几位贵客在府内稍后片刻……”
“卿公子!”笙箫见他说完话后转身要走,忍不住拽上他的衣袖。她虽不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却也能觉察出他言语之间突然多出的疏离之感,忙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个……我是不是说了什么话惹你不开心了?方才我们不是在说这棵桜树吗?我怎么觉得你想要避开我呢?”
“笙姑娘多心了。”姑射卿摇了摇头,却没有回头看她。他寂然静立着,整个人落寞得像是要融进身后这片枯萎的桜色。
笙箫只好悻悻地松开手,可衣袖垂落的瞬间,有半截长笛的翠色从她眼前一晃而过。她脑中画面霎时重叠,脱口喊道:“原来是你!涂山启!”
那一瞬间,随着她喊出的这个名字,身后枯萎的白桜焕然盛放,宛若漫天云朵揉碎抛洒,将她眼前的一切都染上了朦胧的素色。
姑射卿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站在如覆着皑皑白雪一般的庭院里,安静地回望她,笑容被这片苍茫的景色映衬得愈发温暖。
他道:“你终是记起来了。”
……
二十年前,姑射山的最深处,涂叶之岭。
那是太虚幻境里笙箫没有来得及告诉九湮的一段记忆。
这段记忆,有关于一位娘亲留给孩子的信。
原来,在被九尾红狐带去异世道时,笙箫也的确和姑射卿有过了片刻相处。但那时他并不是这姑射国的卿公子,只是涂山葉唯一的血脉,被她唤作启儿。而笙箫受涂山葉所托,务必要把一封信送到他的手中。
奈何她和月半当时都只是现了型的灵体,为了防止见面尴尬,便用术法将启儿支了出去。两人在小屋木里一阵翻弄,终于寻到了一个还算精巧的小匣子。正待将那信件放入匣内,谁知启儿竟又折返了回来……
那时的涂山启还只有五岁,正是个白白胖胖的小肉丸子,见到她们,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鬼哭狼嚎:“快来人啊!有妖怪偷东西!我打死你,打死你。”
小肉丸子吃得多,力气自然也大,追得笙箫满屋子乱跑。
月半幸灾乐祸:“赶紧把尾巴收好,狼狈死了,连个小鬼头都治不了!”
笙箫停下来:“小胖子!我乃海之娇女,怎可与妖物相提并论?”她朝着五岁的孩子摆了摆鱼尾,扭动腰肢,极力让他认可自己身为海族殿下的美貌与高贵。
或许是眼前的“妖怪”的确有些“与众不同”,小肉丸子终于不再大叫,只是强撑着恐惧呢喃道:“好……好可怕,比阿娘还可怕!”
“阿娘?”笙箫听得诧异,“你这孩子,怎能说自己的娘亲可怕?”
“尾巴!你们都有尾巴!我看见了!”启儿目光闪躲,哆哆嗦嗦,“你们……你们都不是人,是妖!”
“这么嫌弃妖怪?”笙箫扭头去看月半,“怎么?难道他竟是人?”
“笨蛋,你我如今都只是灵体,人族肉眼哪能见得?定是涂山葉希望他能做一个平平安安的普通人,将他涂山血脉下的神体给封印了去!”
“可悲可叹……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笙箫想到涂山葉所托,抽出腰间的竹笛,将启儿带入了乐之幻境里。
音波流转间,有枯木拔地而起,在启儿眼前抽枝舒叶,须臾之间花开琼宇。
二十年前,姑射本无桜木……
年幼的孩子立刻看呆了:“这是什么?我从未见过!”
笙箫来到他身边,柔声道:“桜,这是桜啊。”
“桜。”启儿认真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看那纷飞的玉英落在她的鬓间,忍不住呢喃,“真的……真的好美啊”
姑射国向来没有花叶植物,当初是涂山枼的到来,让其枝繁叶茂。而如今,笙箫在他的记忆中盛开了一种花,从此他便记住了她。
“美吗?”笙箫却突然笑了,笑容里透着哀伤,“可我什么也没看见啊。”
“怎会看不见?你明明告诉了我,那是桜。”启儿倔强地说着。
“呵呵……不过是一场幻化罢了。”笙箫将那只竹笛放在他手中,拂袖之间,余音终止,眼前的桜林也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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