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眨眨眼，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哎呀，这是朋友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关怀。”好像对他的反应饶有兴趣，子爵调笑般地说道。
“……你太体贴了，子爵。”
莱昂不得不作出无奈的表情，好像在向胡闹的友人认输，但显然他也兴趣盎然。
他必须得承认，子爵身上有一种令人着迷的气质。他欣赏她，就像在欣赏一件优雅的艺术品、一件惊世骇俗的杰作，她或许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甚至不应该存在于这世上，但谁知道呢——
而对于卡萨诺蒂瓦子爵来说，莱昂·德·杜兰德尔也同样有着让她另眼相看的资本。她宁愿和他保持友好的关系，也不愿与他疏离或结下仇怨——她不能够那么做，尽管很难说清动机。或许是因为他不像他同时代的人，他是一面银镜、一座空中楼阁。
“不过不要告诉伯爵大人，你会发现他远比你想象的更喜欢吃醋……”子爵自言自语般地说，她并没有在对莱昂说话，但好像也没有被其他人听见。
“啊，抱歉。就像你知道的，老爷是个难伺候的主子。”像是突然回过神，她又转向莱昂，“请让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吧。我们说到哪了？教皇，那位道貌岸然的圣人——请听听我的告诫吧，我的朋友。他是当今世上最精明、最险恶、最诡计多端的人物，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够低估他的这些品性。但请别忘记，尽管他宣称自己是神明的代理人，他本身却不是一个神——哦，一具日渐衰老的肉体，野心却在其中疯狂地生长。迟早有一天，那会结出流着脓水的恶果！没错，那位不可一世的教皇，他和我们一样，也不过一介可悲的凡人！凡人绝不会是坚不可摧的——依我看，突破不在别处，就在教廷的内部。”
“事实上，在那里，即使是教皇陛下，想要做到一人独断也是十分困难的事。号称是圣职者的团体，其内部复杂的利益关系倒一点也不逊色于世俗的权力机构。还在教皇身边的时候，我就关注到了一个人。阿尔瓦雷斯红衣大主教，我想你应该听说过他吧？”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骑士的脸色却突然变得十分奇怪。
“噢，我知道的……他和教皇关系向来不和。”
他想表现得尽量自然，但显然瞒不过子爵。好在子爵根本不打算穷追不舍。毕竟，想要挖出一个人深埋于心的秘密，直言不讳或许从来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可莱昂知道，嗅到了腥臭味的狐狸绝不会就此罢手，子爵就是那样的人。
此时，她只是若无其事地继续说：“在先前教皇竞选的时候，阿尔瓦雷斯的票数几乎与尼古拉斯七世不相上下。如果我们想要从内部击垮教会的势力，我想或许他就是我们要找的、潜在的突破点。”
“噢，不过慢着。我想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子爵突兀地截住了话头，转而又问，“下棋还是惠斯特桥牌？夜晚还很漫长，我亲爱的先生。”
“你知道我一向不擅长牌戏。”骑士向她报以微笑。
于是他们互有胜负地下了几局，直到凌晨三点，莱昂才推说困倦告辞了。
临走之前，他提醒子爵：“明天中午你要去莱卡米耶夫人府上做客，还请别忘记了。”
“多谢你的好意，莱昂。我想我会记得的，那么就让我们明天再会吧。”
莱昂离开了。房间里就只剩下子爵。留声机不再歌唱，蜡烛早已燃尽；随着毕剥的一声，炉火也走到了尽头。
她在慢慢变凉的黑暗中凝视着虚掩的门扉。像叹息一般的，她轻声说：“你会把这里发生一切都告诉她的，不是吗？她会知道一切，巨细无遗……我亲爱的阿比盖尔小姐……”
“这么说，亲爱的先生，难道你是来这里参加晚宴的？”
里维拉皱起了眉头。显然她无法理解阿隆索船长的幽默感——这个愤世嫉俗的家伙！老海盗咯咯地笑了起来，这无疑让里维拉更加地不悦了。
“怎么，你还想悠闲地跳一支小步舞吗？我在这里可不是为了这个。”里维拉冷嘲热讽地反驳他，“现在我已经用了四十五分钟，偏离计划一刻钟的时间，再多一会儿我的人就会开着船离开。噢，是我没和你说明情况吗？那好，我现在得告诉你，船上的这帮混蛋已经发现我混了进来，估计现在正拿着破铜烂铁在甲板上起哄，而我的同伴还在手摇船上，他们——”
阿隆索打断了她：“别担心，他们不会有事的，因为这时候他们多半已经摇着桨跑得远远的了。”
“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会离开的。”里维拉冷冷地说。
“哦，那他们没戏了。”老海盗无所谓地耸耸肩。
“现在，听着，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和我走。”里维拉用命令的语气吼道。为了增加说服力，她从腰间拔出了那支燧发枪。不久前还鸣过的枪口发着烫。对准阿隆索的脑门，她把手放在扳机上。
“你千里迢迢过来难道就是为了给我个痛快吗？”海盗嘲笑地咧开嘴，“别傻了，年轻人！你还在指望我对你感恩戴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看重我这条命，只是想拿我达成什么目的——我猜猜，伯纳德，那个叛徒？还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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