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岸把指纹摁在门锁上时,距午夜还有半个钟头不到。
玄关处亮着一盏壁灯,存在度不高但足以照亮,就像是为了等他一样。
二楼卧室是黑的,自从姚见颀搬下来后,只有俩人闹不痛快他才会搬回去。三楼的铺盖都收了起来,姚岸每回都借着帮他铺床的名义拖着赖着,等床单整饬了,人也差不多哄好了。
这次明明没有闹脾气,姚岸却并不感到惊讶。
“笃笃笃”
姚岸敲了三下。
一门之隔,姚见颀清冷冷:“睡了。”
“睡你个头,灯都没关。”姚岸脚尖朝门缝踹了一脚。
不一会儿,门缝那点光灭了,屋里传来声音:“现在睡了。”
“姚见见,来劲了是吧?”姚岸蛮拧了一下门把手,“你下不下去?”
没有搭理。
“不下去我就在这敲一晚上。”姚岸示威地砸了砸门。
门的另一边开口了,还是那个语调,就一个字:“哦。”
姚岸差点七窍生烟。
三楼又冷又透风,黑乎乎的,一点动静就够这片空气动一动,他使了浑身解数危言耸听,姚见颀却再也没开过口。
“行、行……”姚岸在外头插着腰走来走去,嘴里碎碎念叨着,“你不开是吧……”
绕了也不知道多久,倏尔,毛躁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一个声音气势十足地宣布:“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爬墙!”
一直听着动静的姚见颀“蹭”地一下就从床边站了起来,定了定,捺着脚走过去。
耳朵贴在门上,隐隐约约传来木楼梯的吱哑声。
姚见颀有些慌了,他算是知道了,这世上只有姚岸没来得及爬的墙,就没姚岸不敢爬的墙。
他咬咬牙,拧开门把手,一步跨了出去。
往下冲的势头还在,另一步还没迈开,姚见颀却生生刹住了。
那个站在阳台口冲自己笑的,不是姚岸是谁!
屋里屋外皆没开灯,但姚岸离窗近,散了云的月色把他的身形映下来,双手插着裤兜,长腿一抖一抖,满脸描着嘚瑟。
僵了半秒,姚见颀缓缓直回身子,好似若无其事。
他踅回去摸把手,姚岸却踩着他的动作张嘴:“不唬你,我说到做到。”
姚见颀动作没停,身后那人好像差点儿起蹿,但他只是把门阖上,自己却停留在门外。
“你想怎样?”姚见颀半叹道。
姚岸起先没说话,顾着爽去了。
他终于也拿他没办法了一回!
压了压那爽劲儿,姚岸清清嗓音,实心道:“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姚见颀侧对着他,两人在半明半晦的阁楼里,抛起话来也有声。
“那你不下来睡?”
“明天下去。”
问题到这儿就该了了,俩人一时半会也不再有言语,默立了半晌,姚见颀问:“还想怎么?”
这一下问的,好像是他不讲理似的,姚岸捏了捏背后提了一路的东西,过了好半会儿,才说:“圣诞快乐。”
姚见颀的睫毛似乎动了动,少顷, 侧影渐渐拓宽,他转过身:“圣……”
接下来的话还没出口,眼前却骤然一亮。
阳台的大片透明玻璃上不知何时挂满了星形的灯串,醺黄的灯光交替着闪现,应了某句童谣。一颗颗星缀在夜空里,把整间屋子都酿成了蜂蜜罐头。
那夜空下立着一人,不知好赖地笑着:“弟,喜欢么,这才叫过圣诞呢。”
这时,应景似的,那江对岸也放起烟花,把所有的亮都洒往姚岸脸上。
砰的一下、砰砰两下。
姚见颀有些呆怔了,指甲往茧上掐。
这可不是梦。
还嫌不够,姚岸又献宝似的举起手里的纸盒子:“还有蛋糕,保管比糖甜!”
那烟火仍在炸响,姚见颀却迟迟没个动静,成了一裁剪影似的。
纸盒子降到了另一只手上,姚岸心里犯嘀咕:怎么,这都不好使啊?
他一走神,把目光推到灯串上,想托罪给礼物,忽然一个脑袋扎进了自己怀里。
他们被惯性带得共同往后几步,靠在窗上,姚见颀把脸埋在自己亲手系的围巾上,双臂紧紧箍着姚岸的腰。
天边的烟花声都淡了,只剩耳边的呼吸声。
姚岸足足愣了半分钟,反应过来时只有四个字:受宠若惊。
“这就感动坏了?”姚岸去揉肩上的脑袋。
姚见颀抬起脸,后脑勺还被姚岸的手托着,茸茸的,脸上却是不相应的情绪,他直盯着姚岸的眼睛,不知要看到多里面去:“哥,你为什么回来?”
“我……”姚岸摸不准要从哪开始解释,照理应该是他和余舟遥那不算口角的口角,然后他路过集市,买了一大串灯,在甜品店亲手做了个芒果蛋糕,搭不到公车,为了在午夜前赶回来跑了十条街,照理该这么说。
但是他对着姚见颀这样一双眼睛,里头散着星子,他亲手布上去的,他问自己。
如果不是为了等这样一双眼睛,他犯得着么。
姚见颀却不用他回答,不论回答什么,他都笃定地说:“我以后不再跟你闹脾气了。”
仿佛和刚才的话并不自相矛盾。
“别。”姚岸却道,“你要不跟我置气了,我这哄人的本领往哪使啊。”说着,他又揉了揉姚见颀的眼尾,“哥只要你开心,知不知道?”
“我很开心。”姚见颀眉眼承受着此时光的碎吻,前倾,对他说不是第一句也不会是最后一句,于午夜降临的,“圣诞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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