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小姐，甜点。”
派发下午甜点的空姐的声音打断了晕晕沉沉的洛水祀，洛水祀扶着脑袋抬头，迷茫还带着些泪水的眼睛对上了空姐，湿漉漉的眼睛里还有隐忍坚强的痛苦。
“小姐，您需要什么服务吗？”空姐忍不住询问。
“冰水，谢谢。”洛水祀眨了眨眼睛，低下头摸了摸眼角的泪——不知道为什么，好难受，好像心上一块宝贝被人挖走了，可是洛水祀不知道自己除了修炼和师父还有什么心上宝。
“小姐，您要的水。”
洛水祀闻声从空姐手里接到了水时，听见后面有乘客问：“你好，那个啥，我们问问，飞机返航吗？”
“如果返航，本次航班机长会告知的，请大家耐心等待。”
空姐公事公办的回答乘客的问题，洛水祀侧头看向窗外，阴云依旧占据上空。
飞机行在阴云里，能见度极低，机长不断呼叫塔台，信号却好像被屏蔽了一样，完全没有声音。
机长当机立断决定返航，奇迹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遮天的乌云突然散出一条金光闪闪的路，正是本次航班的航线，飞机像是被祝福了一样行在湛蓝的天空里，阳光温暖的保佑着它，飞机上所有人欢呼一片。
洛水祀隔着玻璃试图触碰天空，好像，真的摸到了几千尺云端上被人小心翼翼送上来的温暖。
眼泪毫无预兆的流下来，洛水祀突然知道，她真的弄丢了自己的心头宝、掌中玉，此后相见不相识，那个人的声音、样貌、喜好，一点点的，从身体与意识里褪去。
金灵瞠目结舌的问季天放：“你不能放弃治疗啊！这不还有三天时间呢吗！”
“有什么意义呢。”季天放收回手，眼角有两滴血泪流下，她却是笑的：“从此以后，她跟我桥归桥、路归路，她再也不用顶着【天煞师姐】的称呼了，不用再为我挡刀挡剑，她可以开开心心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不用再承担被我牵连的那些孽债，我跟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末了，季天放又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的想：从此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手把手教她用电脑了，也不会再有人偷偷瞒着师父骑着小电驴下山只为了给她买想吃的螺蛳粉，也不会再有人隔在千里之外还要在视频电话里对她撒娇，不会再有人明明不能吃辣还要逞着强陪她吃特辣的火锅，不会再有人知道她不能下山就每次变着花样的从山下买好看的礼物回来送给她。
有的人命不大好，生下来就没怎么遇到光，活的浑浑噩噩，有时候连自己是谁都忘了，那年季天放被洛水祀抓回山上，被无无困在法阵里不能外出，季天放不是没有骂过恨过，后来她发现自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世上哪还会有比山门更安全的地方。对于一个天煞来说，阴邪是与生俱来的，人命的孽债时刻在她周围窥探，他们想为自己报仇，可是苦于天煞的是天道的孩子而不能下手，他们只能迁怒于天煞周围的人，可是无无和洛水祀从来没有怕过。
那时候每到阴历七月，山上法阵总是会被密密麻麻的恶鬼攻击，那时候洛水祀也只有十四五岁，执着剑坚定的同无无站在一起，还不忘回头柔声安稳她：“师妹别怕，有我和师父在，不会让他们欺负你！”
季天放其实想问他们是不是傻，恶鬼的攻击怎么会对天煞有效呢，她可是他们的老祖宗，但洛水祀好像从来没有记得过她的身份一样，从始至终，只会把她护在身后。
“天煞之气怎么了？”那时候洛水祀躺在她旁边，捏着她耳朵细声细气的说：“总有一日师姐会把你体内浊气清干净的，到时候我师妹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整个道门都要对你刮目相看！”
季天放觉得自己真的是很幸运了，刚醒来的那几年，一个人在荒山里被山里的精怪们养着，从来没有饿过肚子，地为枕天为被也是无忧无虑一场。后来被金灵带到人类世界里，虽然吃苦挨冻受饿，可是金灵有好好保护她，从来没叫那些窥伺她的邪魔外道得逞过，金灵只是想告诉她，人真的是一种很了不起的生灵，哪怕再苦再累，哪怕低到尘埃了，也会在心里存着一份梦，撑着自己从烂泥潭里爬出来再行几步，也许那几步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金灵说天煞不能随便杀生，最初的几年季天放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天煞之气，容易动怒、容易过激，奸淫掳掠她想杀，小偷小摸她也想杀，那时候季天放不是没想过先杀了自己，只是天煞这副身体，不是会死掉的。
季天放习惯了被车压死再自己从马路上爬起来，习惯了跳楼自杀后再拖着断腿默默的换个地方，那几年过的阴阴沉沉，不知道希望是什么，从来不期待明天，饥一顿饱一顿，等到饿到吐酸水才知道去捡口饭吃，有时候恨不得自己胃上面可以按个拉链，拉开、再灌进去、拉上，这就足够了。
金灵一次又一次的帮她控制，帮她压抑，让她躲在小学围墙外面听老师讲课，让她和捡破烂爷爷的小孙子一起踢皮球，他说人世间的快乐很简单，简单到可以是捡破烂爷爷特地给做的一碗热馄饨、饮品店店员下班时专门给她做的一杯好喝的柠檬水、路过的好心姐姐从盒子里拿出的又热又辣的炸鸡腿，脆脆的外壳裹着嫩香的肉，后来成了每个冬天要熬不过去的夜晚里，最有动力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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