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笑是踩着门禁点回的宿舍。
平日里,眯瞪着睡着了都能凭本能掐点到站准时醒的。连笑往地上一踩,车门在他身后缓缓合,嘟嘟留下半壁尾气,他迷迷瞪瞪抬头四顾,
这景,眼生,
站牌明明晃晃昭示着嘲讽他的乌龙,
得,是坐过站了。
连笑擦了下鼻尖,乐了。
这道不算远,夜色也不错,他悠悠哉哉抻了个懒腰,
本是走的,
月色把他的影子拖得细长,
连笑走着走着,
这步子忽的就快了,
从慢步,到疾走,
连笑一路小跑,越过了车站,穿过了绿化树,猫着腰从传达室门口溜跑了,楼下老爷子正觑着眼调收音机。
他打开宿舍门的刹那,
楼道口的灯灭了,
整栋楼寂静。
连笑蹦着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他那点懵,那点快乐,那吭吭的傻笑,就都成了没人知道的秘密。
论陡然多出位男朋友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头一先的一腔上头热血过了,
那股子劲,也就跟着稀稀拉拉全泄了。
等这兴奋头一没,
连笑咂摸着,他这生活,其实并没有多大改变。
哥们儿也没少一位的,只是,在火车站实习的那位,又给套上了层新身份。
高嘉和的逃课必点名魔咒持之以恒发挥着功效,
连笑又一次叹着气去找池真课后消名,连带着后缀拿回的主持稿,都让一切成了轮回的时间魔咒。
“拜托拜托,再帮帮忙吧。”
池真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态度虔诚。
一歌唱大赛,
连笑之前路过食堂的时候,还瞄过两眼花里胡哨的宣传海报,
临了要搬校区了,这成趟的活动是堆着赶着,紧促着要赶老校区的末班车。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
连笑这回应的,显然比头回痛快。
毕竟,
“这回是校级活动,学分加得高。”
池真笑眯眯抛下重饵。
每学期的奖学金评选,除了绩点,还得看平日里的活动学分的。
心心念念奖学金许久的连笑双手高举以示投降。
小高老师和小张老师,还在外头过着说走就走的旅行,
凡子每天打回给Lynn姐报平安的电话,
排头区号就没一个重复的,
那路线连起来,活似复盘地道战,还带迂回折返的。
陶京隔着电话说起这事的时候,声都在笑,
连笑靠在楼下传达室的窗户边上,
那闲置许久的座机又给派上了用场,
老爷子显然已经看习惯了,
多个眼神都不带给的,
他眯着眼瘫在藤椅里,
手里的蒲扇顿悬半空,
呼噜声稠又重,
一抽一放一嘟噜,还怪押韵的,
连笑换了条腿继续撑着,
星疏月朗,梧桐树下散着斑驳光。
风拂叶动,身后头,老爷子,那震天的呼噜响忽地静了,
是阁楼上只掉了一只的靴子——
“怎么,”
电话那头,陶京声沙沙地响,
“当面叫声哥,这么困难的?”
连笑心骤然一紧,
掌心开始打滑,
‘呼噜噜噜!’
老爷子那停半晌的呼噜忽的就又接上了,
连笑差丁点儿没给那听筒又砸了,
他‘哐当’一声撂了电话,
着火似的溜得飞快。
老爷子迷迷瞪瞪睁了下眼,又阖上了,
一阵风抽过,老爷子打了个哆嗦,他眯着眼把蒲扇丢进了柜子底。
用不上了。
最后丝暑气绵延缠绕着秋尾子散尽了,
扭脸跨过了十二月,
年末了,
该入冬了。
“如果有空,周末记得回家,”
“还有就是,”
“等天气好,我们就去约会吧。”
搁2020年的今天,往头回顾,连笑在02年尾巴说的这话,或许可以称得上是记flag。
和干完这最后一票就金盆洗手,回家洗衣服做饭奶孩子的黑帮大佬,有着同样昭示剧情发展的功效。
陶京小俩周末没得了空的,
他内同事,老婆预产期忽然提了前,小小一姑娘,五斤八两,赶在跨年之前呱呱坠了地,愣是要吸一口2002年的空气。
母女平安,可喜可贺。
连轴加班的陶京是拎着小半筐的红皮鸡蛋结束的他为期俩月的大学实习。
等这真‘得了空’了,这一年,就只剩下个尾巴了,是数着天,搞倒计时了。
渝城连绵下了小半个月的冬雨,
迟坠坠润透了整个十二月。
连笑换上冬被的那天,
高嘉和终于推开了宿舍门,
这位熟悉的小同志,脸同挽起的袖子底下露出的小臂相较,黑了得有两个色度,
扎扎实实佐证了他接受了高海拔地带紫外线热情洗礼的事实,
“本来我们还盘算着去广东吃两天的,”
车票都买好了,他俩又在临了在上车前给打了退堂鼓,
那段,广东不大太平,
网上说什么的都有,
说是怪病横行,
一开始是发热、畏寒,后续就是接连不断的咳嗽,症状像是肺炎,又像是寻常感冒,但超高不下的传染率和死亡率就不像了,
传得多了,就越来越离谱,
人心惶惶的,
连笑辩论队里,也有队友是打广东来的,这些个日子,闲聊少不得提,连笑就撞见过他往家里寄板蓝根的。
“说是有用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
那队友摸了摸后脑勺,指尖磕在药房的玻璃柜台上,脆脆着响,眉宇间,凝着点没藏好的焦虑,
川渝这边,暂时挺平安的,没实例,没动静。
那千余公里外的热火朝天,就缺点实感。
队友眉眼间泄露的焦虑,连带着高嘉和,把那实感推到了连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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