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吗？
我真的想护送取经人，前往西天拜佛求经，最终加入佛门，得成所谓的正果？
孙悟空陷入了迷茫。
应该是想的吧！
他已经不是五百年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齐天大圣了。
五百年前那一战，将他彻底打醒，让他看清了这个世界。
在真正的强者眼里，自己恐怕真就是一只顽皮的猴子吧，一枚取经路上的棋子。
差距太大了，根本无法反抗。
怎么办？
只能顺从。
按照佛门、天庭定下的规则行事，依靠自己的能力，依靠手中的如意金箍棒，护送取经人前往灵山，成为佛门中人。
这样的话，不就得救了吗？
不就自由了吗？
只是——
那真的是自由吗？
从此以后受到佛门管制，成了佛门豢养的宠物猴？
那样的日子，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不，当然不是。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就凭自己太乙金仙巅峰的修为，功德灵宝级别的如意金箍棒，又能改变什么？
连二郎神杨戬都打不过，如何去对抗那满天神佛，那主宰三界的准圣，以及凌驾于准圣之上的圣人？
孙悟空忍不住叹了口气。
五百年了。
每一次想到这些，他都感觉到心灰意冷。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月溅星河，长路漫漫，
风烟残尽，独影阑珊；
谁叫我身手不凡，
谁让我爱恨两难，
到后来，肝肠寸断……”
古怪的声调，古怪的用词，和自己听过的山歌完全不同。
但却带着一种孤独、空虚的感觉，让他忍不住产生共鸣。
这说的是我吗？
这说的可不就是我！
所以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我身手不凡吗？
因为我身手不凡，所以才被看中，成了佛门和天庭的棋子？
难道肝肠寸断，就是我注定的结局吗？
幻世当空，恩怨岂能休怀？
舍悟离迷，六尘自当不改！
且怒且悲且狂哉，是人是鬼是妖怪？
俺老孙当然是妖怪！
俺老孙从始至终都是妖怪！
回头有岸吗？
那灵山难道就真的是岸吗，我现在的一切真的就是苦海吗？
我要这铁棒当然有用，我要它来醉舞魔！
我要这变化乱迷浊！
踏碎凌霄？
放肆桀骜？
小道士，连这种话你也敢说出口吗？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啊，就和当年的我一样……
只是那样的日子，为什么就那么让人向往呢！
世恶道险，又何须再逃？
入你佛掌，何必飞出？
打破便可！
俺老孙的如意金箍棒，却也未必不能让你灰飞烟灭！
但这所有的一切，都要从眼前这个小道士开始。
孙悟空看着江流，目光灼灼：“小道士，你跟俺老孙说这些，又唱了这么一首跑调的歌，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在等一个答案！
他在等一个希望！
他在等一个自己无法做出的决定，一个哪怕粉身碎骨，也愿意却追求的可能！
“只是想问你一句话而已。”
江流一字一顿：“孙悟空，你可愿随我一起踏碎灵山，掀翻那漫天神佛？”
江流声音不大，却在孙悟空的耳朵里想起了炸雷。
踏碎灵山？
掀翻漫天神佛？
这可不就是俺老孙曾经想要做的？
只是这五百年来，怎么就全都忘记了呢！
是那铁丸铜汁惹的祸？
俺老孙就算无法动用火眼金睛，又岂会不知铁丸铜汁里面藏着什么？
那是玉帝的阴谋和如来的算计！
不，不是吃了铁丸、喝了铜汁导致的结果。
这一切的一切，终究都是自己的选择。
无奈。
忍受。
屈服。
顺从。
这些曾经是我唾弃的，却慢慢接受。
而现在，这过往的一切，五百年来的一切，都变成了对于俺老孙的嘲弄。
为什么血还是热的？
为什么心还是跳的？
为什么还是会不安，会激动，会羞愧，会愤怒？
终究是意难平啊！
“小道士，你可知这一切的后果？”孙悟空问。
“自从踏上这条路，我已无从选择。或者说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我便已经无从选择。”
江流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孙悟空，脸色平静无比：“该考虑后果的，是你！”
孙悟空闻言一愣。
是我吗？
堂堂齐天大圣孙悟空，也开始考虑后果了吗？
只是我孙悟空乃是天生石猴，天生地养，除了自己之外，还需要考虑什么后果？
花果山的猴子么？
那些和我熟悉的猴子，大部分已经死亡。
它们自有它们的活法，或许已经将我忘记，又何须我去操心？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的师父么？
且不说细细想来，那位师父的身份很是可疑，教导自己的目的也不单纯。
就说师父的实力很不可测，最少也是准圣级别，又哪还需要自己去担心？
原来我一直以来在考虑的后果，其实是我自己啊……
原来铁丸铜汁是假的，五行山是假的，玉帝如来的阴谋是假的。
让我屈服的放弃的，是我自己啊……
孙悟空的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看来你已经想好了。”
江流微微一笑，伸出左手：“徒儿，随为师一起，踏血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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