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触碰他的额头，军人本能的警觉让他强行挣扎着翻了一下身，不料顺着斜坡滚了好几圈。一只麻雀受了惊，扑棱棱地跳到一边，使劲儿抖抖湿漉漉的翅膀，溅起一片水雾。
石毅晃了晃头，使劲儿闭了下眼睛又睁开，思维渐渐回笼，恍然发觉，刚才，大约就是这鸟儿在他额头上蹦跶来着。他浑身冰凉窝在那里一动不动，竟是被这只粗心的鸟儿当成了石头。咧着嘴无声地笑了笑，他咬牙撑着胳膊坐起来，回头看张嘉佳两人，他俩还倒在那儿呢。
他扶着地面慢慢起身，脚下一软，又重重地跪了下去。倒抽一口冷气，他干脆不费那个劲儿了，四肢并用，爬到两人跟前，拍打他们的脸。
“醒醒，雨停了，清醒一下。”
“没事吧？能醒过来吗？”
……
连着叫了几声，总算把两人都给叫醒了，石毅这才松了口气，疲惫地瘫坐在那儿。深深地喘息几下，恢复了一点儿力量，他才问：“你们两个感觉怎么样？”
“冷，”张嘉佳有气无力，“头疼。”
“俺浑身上下都又酸又疼。”燕梓声音囔囔地补充道。
“俺也是。”张嘉佳闻言，气若游丝地又接了一句。
他也一样。石毅咳嗽了一声，歪倒在地上，两眼盯着天空，不说话了。这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反正这会儿，天空中的云层已经散的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足够阳光透过。他吃力地抬起手腕，手表的时针已经超过了九。
“这雨停得比他们说的时间要早。”时睿帮着急救组把刚从林子里带回来的病人抬进帐篷，看了一眼时间，自语道。
一个护士从帐篷里出来，刚好听见，接了一句：“有什么区别吗？”
时睿看着眼前来来往往忙碌的众人，泄气道：“没有。”
“三儿，你过来。”江月腾出手来，招呼他，“到现在为止，咱们弄回来多少人？”
时睿想也不想：“三个方向，一共回来十一个。”
这并不是个小数目。就算现在雨停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必然还有更多的人选择放弃。
在江月心底最深处，其实是期盼看到有更多的人能够坚持到底，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回集结点，哪怕超过了规定的时限。
但是，她同样也理解这些主动放弃的人。这毕竟只是一场淘汰率极高的选拔而已，很难有人能愿意为此赌命的。没有通过，不妨碍他们在老部队的发展，只是自己可能有一段时间的意难平而已。
此时此刻，石毅经受着前所未有的艰难考验。
他的身体告诉他说，你已经到达极限了；他的意志也告诉他说，你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时间已经不满二十四个小时，路程还剩三分之一，地形变得更加复杂，而他也早没有前一天的经历。
坚持？看不到一点儿希望。放弃？十五分钟以内就会有直升机来接他回去，营地里一定已经准备好一切，正等他去享受。
身边两个战友，眼巴巴地盯着他，等他做出抉择。他们眼里的光似乎在说，放弃吧！
石毅紧紧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骤然睁开，散发着凶狠的光。他憋着劲儿，站了起来，虽然打了两个趔趄，最终直直地挺立在那儿，毅然决然：“活着干，死了算，老子就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张嘉佳在石毅站起来的时候，也努力从地上挣扎起来：“连长，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俺也要干！”燕梓也不甘示弱，“就是爬，俺也要爬回去。”
石毅抹了一把脸，率先迈步：“走！”
他们摇晃着身体，迈出的脚步一步大一步小，但却没有半刻的停留。
一整个白天，林中先后又升起七八束光焰。江月早有心理准备，对此面色漠然。许正阳以为她心中恼火，走过来安慰她：“和大部队比起来，这点儿人不算多。”
江月虽然并不是如许正阳所想那样，但还是正色对他说道：“正阳，你不会不明白，明天早上，限时结束的时候，才是真正的考验。”
许正阳无言以对，只能苦笑说：“是。”
他必须得说，有一个绝顶聪明、冷静理智且喜欢直言不讳的顶头上司，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这是进入山林后的第三个傍晚，石毅他们停了下来。
地图早在昨夜的大雨中泡得稀烂，好在石毅三人都有记忆地图的习惯——石毅和张嘉佳是在上次演习中受到江月的影响，燕梓是从他那个“神人”处长那儿学的。
三人互相映证，得出结论，按照最初的路线，他们距离集结点还有十七八公里。这段距离，在他们精力体能充足的时候，用时也就两小时左右。可现在……
石毅能感受到自己正因为身上冷热来回交替而不住地打颤，回头能看见张嘉佳和燕梓因发烧而脸膛通红。
真的没希望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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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晚点儿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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